
当那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像一头沉默的巨兽配资在线导航官网,悄无声息地停在我那栋破旧居民楼下时,我提着菜篮子的手,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不知所措。车窗降下,露出陈阳那张熟悉的、却又带着一丝陌生距离感的年轻脸庞。他说:“王阿姨,我来接您。”那一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这辈子给人打菜盛饭的生涯,恐怕是真的结束了。
我叫王素芳,今年四十八岁,在宏远集团的员工食堂里当了十年的打菜阿姨。十年,三千多个日夜,我手里的那把不锈钢长柄勺,掂量过的红烧肉、糖醋里脊,比我这辈子见过的钞票都多。我没什么大本事,也没什么大追求,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些背井离乡出来打拼的年轻人,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实在的饭菜。食堂的饭菜,份量都是有定数的,一勺就是一勺,经理马金宝的眼睛跟鹰似的,就盯着我们手里的勺子。
但我总有我的办法。
比如,打菜的时候,手腕多抖一下,让肉从勺子边上滑下去,再顺势“哎呀”一声,补上一勺,说是手滑了。又或者,看到那些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刚入职不久、省吃俭用的孩子,我会把勺子往肉堆里插得深一些,底下全是扎扎实实的硬货,上面再用土豆或者青椒盖住。马经理巡视过来,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陈阳就是这些孩子里,最让我挂心的一个。
展开剩余97%他大概是半年前入职的,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排队,安安静静地吃饭。人长得很高,但瘦得像根竹竿,脸色总是带着点苍白。他从不多话,每次轮到他,都只是低声说一句“谢谢阿姨”,然后端着餐盘默默找个角落坐下。我注意到,他几乎从不打荤菜,餐盘里永远是两份最便宜的素菜,配上满满的米饭。
我这心里,就跟针扎似的。这么年轻的大小伙子,正是长身体、费脑子的时候,怎么能不吃肉呢?于是,从那天起,我的长柄勺就开始格外“关照”他。每次他过来,我都会趁别人不注意,飞快地在他的米饭上浇上两大勺带着浓稠汤汁的红烧肉或者土豆烧鸡块,再用青菜盖得严严实实。
他第一次发现的时候,愣住了,抬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惊讶和不解。
我朝他挤挤眼,压低声音:“小伙子,多吃点,看你瘦的。阿姨送的,别声张。”
他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从那以后,这成了我们之间一个无声的默契。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陈阳的脸色红润起来,或者直到我退休。但我忘了,人心里的那点善意,在某些人眼里,是生意场上最碍眼的沙子。
第一章 风波前兆
那天中午的食堂,和往常一样,人声鼎沸,饭菜的香气和年轻人的说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我站在三号窗口,熟练地挥舞着手中的大勺,不锈钢餐盘在我面前流水般地划过。
“王阿姨,今天这红烧肉闻着可真香啊!”一个叫小李的姑娘笑嘻嘻地说。
“香就多吃点!”我乐呵呵地回应,手腕一沉,一勺分量十足的红烧肉就落在了她的餐盘里,肉块上还颤巍巍地挂着晶亮的肉汁。
小李心满意足地走了,后面的人跟上。我的眼睛在队伍里扫了一圈,没看到陈阳。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这孩子,饭点一向很准时,今天是怎么了?
正想着,一个尖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王素芳!你过来一下!”
我心里一咯噔,是经理马金宝。
我放下勺子,擦了擦手,转身跟了过去。马金宝把我叫到食堂后面的杂物间,他个子不高,有点秃顶,一双小眼睛里总是闪着精明又刻薄的光。他靠在一个米袋上,抱着胳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素芳啊,”他拖长了调子,“咱们食堂,最近的成本是不是有点高啊?”
“马经理,这……我不知道啊,采购不是您负责的吗?”我有些不安地回答。
“我负责采购,你负责打菜。”他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可我怎么听说,有的人,手里的勺子,使得跟别人不太一样呢?特别沉,特别有‘人情味’?”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强作镇定地说:“马经理,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每天打多少菜,都是按规矩来的。”
“规矩?”马金宝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怼到我面前。照片显然是偷拍的,角度刁钻,画面上,我的勺子正从一个餐盘上移开,而那个餐盘里,米饭上盖着一层厚厚的菜,明显比旁边的要多。虽然看不清那个吃饭的人是谁,但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给陈阳打的饭。
“这是什么?王素芳,你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勺子自己长了手,多给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威胁。
我的脸一下子白了,手脚冰凉。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来监视我。
“马经理,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难道我要说,我看那个孩子可怜吗?在马金宝这种人的世界里,可怜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我什么我?”他收起手机,用手指戳着我的胸口,“王素芳,我警告你。你一个月就挣那三千多块钱,别为了点蝇头小利,或者你那点泛滥的同情心,把饭碗给丢了!公司的财产,一粒米,一滴油,都不是你的!再让我发现一次,你立马给我卷铺盖滚蛋!听清楚没有?”
他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我屈辱地低下头,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
“听清楚了。”我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大声点!”
“听清楚了!”我抬起头,迎着他鄙夷的目光,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他满意地点点头,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行了,滚回去吧。记住我的话。”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杂物间,重新回到窗口。外面的说笑声依旧,可在我听来,却无比的刺耳。我握着那把冰冷的不锈钢勺子,感觉它从来没有这么沉重过。
就在这时,陈阳出现在了队伍的末尾。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加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像是没休息好。他慢慢地移动到我面前,像往常一样,低着头,递上餐盘。
我看着他那张年轻却写满疲惫的脸,又想起了马金宝那张丑恶的嘴脸和声色俱厉的警告。我的心,像被两只手撕扯着,一边是理智,一边是情感。
我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勺子在菜盆里搅了搅,最终,还是舀了一勺标准的、几乎没什么肉的土豆片,放在了他的餐盘里。
陈阳愣了一下,抬起头,不解地看着我。
我不敢与他对视,只是僵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用蚊子般的声音说:“今天……红烧肉没了。”
说完,我便机械地转向下一个人,再也不敢看他一眼。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才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天下午,我心里堵得厉害,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晚上下班,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我反复问自己,我做错了吗?也许马金宝说得对,我只是一个打工的,我有什么资格去可怜别人?我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
可一想到陈阳那失望的眼神,我的心就揪得生疼。我突然回想起半年前第一次注意到他的情景。
那也是一个中午,食堂里人挤人。我正忙着,忽然听到一阵骚动,有人喊:“有人晕倒了!”
我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瘦高的男孩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大家手忙脚乱地把他扶起来,有人掐他的人中,有人去倒水。我急忙盛了一碗浓浓的白糖水,挤过去递给他。他喝下糖水,缓了好一会儿,脸色才渐渐恢复了些血色。后来我才知道,他就是新来的实习生陈阳,因为省钱,早饭没吃,中午又排了半天队,低血糖犯了。
从那天起,我就记住了这个孩子。后来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他在楼梯间打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哭腔:“妈,你放心,我在这边一切都好,钱我过两天就给你们打过去,弟弟的手术费要紧……”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我丈夫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女儿长大,那些没钱吃饭、四处借钱的日子,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也是从那一刻起,我下定决心,就算只是多给他两勺肉,也想让这个在外打拼的孩子,感受到一点点温暖。
这难道也错了吗?
我叹了口气,走进楼道。昏暗的声控灯应声而亮,照着我疲惫的影子。我告诉自己,王素芳,忍一忍吧,为了这份工作,为了还在上大学的女儿,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命运有时候,根本不给你忍耐的机会。
第二章 撕破的伪装
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像个机器人一样,严格遵守着马金宝所谓的“规矩”。每一勺菜都刮得平平的,绝不多给一分一毫。同事们都感觉到了我的变化,开玩笑说:“王姐,你这勺子最近怎么跟马经理一样铁面无私了?”
我只能苦笑着应付过去。
陈阳每天还是会来,依旧是那两样素菜,依旧是满满的米饭。他不再看我,只是默默地递上餐盘,又默默地离开。我们之间那点无声的默契,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给隔开了。每次看到他瘦削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心里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噬着,又酸又涩。
这天中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给女儿打了生活费,卡里剩下的钱不多了,这个月又得省着点花。心情也跟这天气一样,灰蒙蒙的。
食堂里,一道新菜“可乐鸡翅”大受欢迎,窗口前排起了长龙。这道菜成本高,马金宝特意嘱咐过,每份只能给三块,多一块都不行。
轮到陈阳的时候,我机械地准备给他打素菜。可就在这时,我看到他的嘴唇干裂,脸色比前几天更差了,额头上还冒着虚汗。他端着餐盘的手,似乎都在微微发抖。
我的心猛地一紧。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
那一瞬间,马金宝的警告,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需要补充营养,他需要吃点好的。
我的手不听使唤地伸向了那盆油光发亮的可乐鸡翅。我用勺子飞快地在他的餐盘底下铺了满满一层,然后又像往常一样,用便宜的白菜盖在上面,整个过程快如闪电。
“阿姨……”陈阳似乎想说什么,声音有些沙哑。
“快去吃,趁热。”我打断他,不敢看他的眼睛,急忙催促他离开。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端着餐盘走了。
我刚松了一口气,一抬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阴鸷的眼睛。马金宝就站在不远处,死死地盯着我,脸上带着一丝狞笑。
我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没有立刻发作,而是等到了午餐高峰期快要过去,食堂里人还很多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踱了过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保安。
“王素芳!”他高声喊道,声音之大,让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我。
我握着勺子的手,抖得厉害。
“你刚才,给那个穿格子衬衫的小子,打了多少鸡翅?”他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质问。
“我……我没……”我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没?”马金宝冷笑一声,对身后的保安一挥手,“去,把那个人的餐盘给我端过来!”
两个保安立刻朝着陈阳坐的角落走去。陈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站起身,眉头紧锁。
很快,那个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盘被端了过来,重重地放在了我的窗口台面上。马金宝拿起一双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扒开了上面的白菜。
白菜下面,是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可乐鸡翅,我粗略一看,至少有七八块。
“哗——”
食堂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同情,有惊讶,也有幸灾乐祸。
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王素芳!”马金宝的声音如同审判,“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公司的鸡翅,就是这么被你这种家贼给偷走的!你说,你是不是经常这么干?把公司的东西拿出去卖钱?”
他这是诛心!我气得浑身发抖:“马经理,你别血口喷人!我没有!”
“没有?”他指着餐盘里的鸡翅,声音更大了,“那这是什么?你别告诉我,是鸡自己飞到他盘子里的!大家看看,都看看!我们宏远集团,就是养了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蛀虫!每天偷公司的东西,去讨好小白脸!”
他的话越来越难听,不堪入耳。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向我涌来,那些平日里和我笑呵呵打招呼的年轻人,此刻的眼神都变得异样。
我感觉天旋地转,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流下来。
“我没有偷!我只是看他身体不舒服,想让他多吃点!”我用尽全身力气辩解道。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马金宝一脸鄙夷,“公司请你来是打菜的,不是请你来当菩萨的!你的同情心这么泛滥,怎么不拿你自己的工资去接济他?拿着公司的财产做好人,你算盘打得可真精啊!”
他转向众人,振臂一呼:“这种人,我们公司绝对不能留!今天,我就要当着大家的面,清理门户!”
他转回头,恶狠狠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王素芳,你被开除了!立刻!马上!现在就给我脱下工作服,滚出宏远集团!”
第三章 尊严扫地
“滚出宏远集团!”
马金宝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整个食堂鸦雀无声,只有他粗重的喘息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响。
我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开除?就因为几块鸡翅,我就要被开除了?我在这里干了十年,十年啊!我把这里当成了家,把这些员工当成了自己的孩子。可现在,我就像一件被用脏了的抹布,要被当众扔掉。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不是委屈的泪,是屈辱,是愤怒。
“凭什么?”我看着马金宝,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我在这里勤勤恳恳干了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因为这点小事,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除我?”
“小事?”马金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监守自盗,侵吞公司财产,这叫小事?王素芳,别给脸不要脸!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我今天就直接报警抓你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就要来扯我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来!这衣服你不配穿!”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死死地护住胸前的衣服。这件蓝色的工作服,虽然旧了,洗得都有些发白,但在我心里,它代表着我的工作,我的尊严。
“我自己脱!”我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那些视线里交织的同情、好奇和冷漠。我低下头,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睛。我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解了半天,才把第一颗扣子解开。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挡在了我的面前。
是陈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我和马金宝之间,像一座山,把我护在了身后。他没有看我,甚至没有看马金宝,他的目光落在那盘鸡翅上,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
“经理是吧?”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食堂,“这件事,是我的错,和王阿姨无关。是我求她多给我打一点的。要罚,就罚我吧。”
我愣住了,心里一暖,又急得不行。这傻孩子,他怎么能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他还是个实习生,前途要紧啊!
“陈阳,你别胡说!”我急忙拉了拉他的衣角。
马金宝斜着眼睛打量着陈阳,嗤笑一声:“哟,英雄救美啊?小子,你算老几?一个还没转正的实习生,也敢在这里跟我谈条件?你信不信,我让你今天就跟她一起滚蛋?”
陈阳没有理会他的叫嚣,而是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放在台面上。
“这些鸡翅,多少钱,我付。”他平静地说,“另外,我替王阿姨向你道歉。请你收回刚才的话,不要再侮辱她。”
“哈!”马金宝笑得前仰后合,“有钱?有钱就了不起啊?在这里,我就是规矩!我说她偷了,她就是偷了!我说要开除她,她就必须滚!你算个什么东西?”
马金宝的耐心似乎已经耗尽,他面目狰狞地绕过陈阳,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用力往外拖。
“滚!现在就给我滚!”
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胳膊被他抓得生疼,像要被捏碎一样。
“放开她!”
陈阳的声音陡然变冷,像数九寒冬里的冰。他上前一步,抓住了马金宝的手腕。
我看到,陈阳的手虽然瘦,但指节分明,充满了力量。他只是那么轻轻一握,马金宝的脸色就变了,从涨红变成了痛苦的惨白。
“你……你干什么?你敢打人?保安!保安死哪去了?”马金宝疼得龇牙咧嘴,大声嚎叫起来。
那两个保安这才反应过来,立刻冲上来,一左一右地架住了陈阳的胳膊。
“放开我!”陈阳挣扎着,但双拳难敌四手。
马金宝挣脱束缚,揉着自己发红的手腕,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他走到陈阳面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啪!”
清脆的响声,在食堂里回荡。
所有人都惊呆了。
陈阳的脸被打得偏向一边,一道清晰的红印迅速浮现出来。
我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捅了一刀。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却连累了一个无辜的孩子。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还敢跟我动手?”马金宝指着陈阳的鼻子破口大骂,“我告诉你,你们俩,今天都得给我滚蛋!一个都别想留!”
他还不解气,又转向我,指着我的鼻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吼道:“还有你这个老东西!为了几块鸡翅,丢了工作,还连累一个年轻人,你心里就那么好受吗?你值得吗?”
值得吗?
这三个字,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我看着被打的陈阳,看着面目可憎的马金宝,看着周围一张张冷漠或看热闹的脸,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是啊,我图什么呢?我图的,不过是自己心里那点过意不去,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当众的羞辱,和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我的精神,在这一刻,彻底垮了。我放弃了抵抗,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好,我走。”我哽咽着,开始解自己工作服的扣子,“我走……”
马金宝见我服软,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挥了挥手,让保安放开了陈阳。
陈阳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被打的半边脸,已经高高地肿了起来。
我脱下工作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了窗口的台面上。然后,我拿起我的水杯和饭盒,那是这个地方,唯一属于我的东西。
我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佝偻着背,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步一步,艰难地向食堂门口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后的议论声,马金宝得意的笑声,都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就在我即将走出那个让我付出了十年青春,也让我受尽屈辱的大门时,身后,突然传来了陈阳的声音。
那个声音,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与平静,而是带着一种穿透一切的冰冷和决绝。
“站住。”
第四章 惊天逆转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我已经没有力气,也没有脸面再回头了。
马金宝显然也没把陈阳这两个字放在心上,他不耐烦地嚷嚷道:“怎么?小子,还想挨打是不是?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整个食堂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陈阳身上。
我能感觉到,他正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脚步声很稳,很沉,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了我的身边,停下。
然后,我听到了他转向马金宝的声音,那声音里,没有了丝毫的温度,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你刚才问我,我算什么东西?”
马金宝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哼了一声:“没错,我就是问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好,我现在就告诉你。”陈阳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听好了。”
他顿了顿,整个空间安静得仿佛能听到一根针掉落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心里充满了担忧,这孩子,他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他要为了我,彻底毁了自己的前途吗?
“首先,”陈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而有力,“从这一秒开始,你,马金宝,宏远集团后勤部食堂经理,被解雇了。”
这句话一出,整个食堂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这小子疯了吧?”
“他以为他是谁啊?说解雇经理就解雇经理?”
马金宝更是像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他夸张地捂着肚子,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解雇我?就凭你?一个实习生?小子,你是不是今天出门没吃药啊?脑子坏掉了吧!”
面对所有人的嘲讽和质疑,陈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马金宝一眼,而是从口袋里,缓缓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没有打电话,只是在屏幕上操作了几下,然后将手机举到了马金宝的面前。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什么。”
马金宝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敛,他不屑地瞥了一眼手机屏幕。
下一秒,他的笑容,连同他脸上所有的血色,都在瞬间凝固了。
他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周围的人都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看清手机上到底是什么,能让不可一世的马经理吓成这样。
我离得最近,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那是一个视频通话的界面,屏幕上,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他正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背景是宏远集团总部的董事长办公室。
那个男人,我只在集团的宣传栏和年会上远远地见过一次。
他就是宏远集团的创始人,董事长——陈东海!
而此刻,陈东海正通过视频,冷冷地看着马金宝,他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虽然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
“马金宝,我儿子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儿子?
我……我儿子?
这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我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我猛地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身边的陈阳。
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穿着朴素,因为几块鸡翅就会被人当众羞辱的年轻人……竟然是董事长的儿子?集团的……太子爷?
这个念头让我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而马金宝,在听到“我儿子”这三个字之后,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面如死灰,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嘴里哆哆嗦嗦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爸,您都看到了。”陈阳收回手机,语气恢复了平静,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嗯。”手机那头的陈东海应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怒火,“我们宏远集团,不需要这种仗势欺人、品行败坏的管理者!陈阳,这件事,我授权你全权处理。处理不好,你也别回来了!”
“知道了,爸。”
通话结束。
陈阳收起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马金宝,眼神冷漠得像在看一个死物。
“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
马金宝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他像捣蒜一样,拼命地磕头,一边磕一边哭喊:“小……小陈总!太子爷!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是人!我该死!求求您,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要养啊!”
他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里还有半点刚才的嚣张气焰。
周围的员工们,此刻也全都傻眼了。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堪比电影情节的惊天反转,大气都不敢出。看向陈阳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同情和看热闹,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和恐惧。
而我,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法自拔。我看着陈阳,这个我一直当成贫困孩子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
陈阳没有理会马金宝的哭嚎。他走到那两个之前架着他的保安面前。
那两个保安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腿肚子直打哆嗦。
“刚才,是哪只手打的人?”陈阳淡淡地问。
其中一个保安“扑通”一声也跪下了,另一个也紧跟着跪倒在地,哭着说:“小陈总,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马经理逼我们干的!”
“我问的是,谁打的人。”陈阳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
马金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指着自己刚才打人的那只手,颤声说:“是……是我!是我打的!小陈总,您要打要骂,冲我来!是我猪油蒙了心!”
陈阳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厌恶。
“打你?我嫌脏了我的手。”
他缓缓地说道,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刀,扎在马金宝的心上。
“你刚才问王阿姨,为了几块鸡翅,值得吗?”陈阳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现在我告诉你,为了你这种,丢掉工作,确实不值得。”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鸦雀无声的食堂,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冰冷的眼神,在接触到我的瞬间,瞬间融化了,变回了我所熟悉的,那种温和与尊敬。
他走到我面前,从我手中,轻轻拿过那件被我捏得皱巴巴的工作服。
他帮我重新展开,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亲手为我披上。
“王阿姨,”他的声音温柔而坚定,“这件衣服,只有您才配穿。”
我的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但这一次,不是因为屈辱,而是因为感动,因为我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在经历过最丑陋的践踏之后,终于被这个世界,用最温柔的方式,给捧了起来。
陈阳帮我整理好衣领,然后转向依旧跪在地上的马金宝,声音再次恢复了冰冷。
“至于你,”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带着你的人,现在就滚。从明天起,我不想在宏远集团的任何一个角落,再看到你的影子。”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那句话,成了压垮马金宝的最后一根稻草。
“哦,对了,我会让法务部好好查一下你这几年的账。希望你,是干净的。”
马金宝听到“查账”两个字,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一滩烂泥一样,彻底瘫软在了地上,眼神里只剩下绝望。
第五章 一份新的工作
马金宝最终是怎么被保安拖走的,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当陈阳宣布完对他的处理后,整个食堂爆发出了一阵压抑许久的掌声和欢呼声。那些之前冷眼旁观的员工,此刻都用一种解气又敬畏的眼神看着陈阳,又用充满歉意和钦佩的目光看着我。
几个平时和我关系不错的女同事围了上来,拉着我的手,七嘴八舌地说着:
“王姐,真是对不起,刚才我们……”
“是啊王姐,我们都没想到,那个马金宝那么不是东西!”
“王姐你真是好人有好报啊!”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勉强地笑着,摇着头。我的脑子还是一团乱麻,无法将眼前这个气场强大、言出法随的“小陈总”,和我印象里那个沉默寡言、需要我偷偷加肉的“穷小子”联系在一起。
陈阳遣散了围观的众人,食堂很快恢复了秩序。他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肿起来的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愧疚。
“王阿姨,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让您受了这么多委屈。”他真诚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使不得,使不得啊,小陈总!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是我自己……”
“您别叫我小陈总,”他苦笑了一下,“您还跟以前一样,叫我陈阳,或者小陈就行。在我心里,您永远是那个给我加肉的王阿姨。”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最后那点隔阂也消失了。是啊,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还是那个我看着心疼的孩子。
“孩子,你……你真的是董事长的儿子?”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嗯。”他点点头,解释道,“我大学刚毕业,我爸想让我从基层做起,真正了解一下公司,所以就隐瞒了身份,来当个实习生。没想到……却给您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他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王阿姨,我们坐下说吧。”
我们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他给我倒了杯水,然后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原来,他父亲陈东海一直对公司内部,尤其是后勤部门的一些官僚作风和管理问题有所耳闻,但苦于没有真凭实据。所以才想出这么个办法,让陈阳“微服私访”,亲身体验一下。
“这半年来,我看到了很多问题。但说实话,王阿姨,”陈阳看着我,眼神无比认真,“您是这家公司里,为数不多的,让我感觉到温暖的人。您给我的那两勺肉,不仅仅是肉,它让我相信,这家公司里,还有真正善良、正直的人存在。”
我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看你太瘦了,也没想那么多。”
“我知道。”他笑了笑,“所以,我才更要感谢您。您守护的,不仅仅是我的胃,更是我对这家公司的信心。”
我们聊了很多,从他的“潜伏”生活,聊到我的女儿。我发现,褪去“太子爷”的光环,他依旧是那个温和、有礼貌的年轻人。
临近下班的时候,陈阳对我说:“王阿姨,今天发生这样的事,食堂您肯定是待不下去了。我想给您安排一份新的工作,不知道您愿不愿意?”
我愣住了:“新的工作?我……我就是一个打菜的,什么都不会啊。”
“不,您会。”陈阳的眼神很坚定,“您会关心人,您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以人为本’。这比任何技能都重要。”
他接着说:“我爸一直想成立一个‘员工关怀部’,专门负责处理员工的困难,改善员工的福利和生活。但这个部门的负责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因为这个人,需要的不是多高的学历,多强的业务能力,而是要有一颗真正为员工着想的心。”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道:“王阿姨,我觉得,您就是最合适的人选。我想请您来做这个部门的第一任主管。”
主管?
我被这两个字砸得晕头转向。我,王素芳,一个小学文化的食堂阿姨,要去当什么“员工关怀部”的主管?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行不行!”我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小陈……陈阳,这可使不得!我大字不识几个,连电脑都不会用,我怎么当主管?这不是给你爸添乱吗?”
“电脑可以学,字可以练,文件可以请秘书帮您处理。”陈阳耐心地说,“但一颗善良的心,是学不来的。王阿姨,这个部门最重要的工作,不是坐在办公室里批文件,而是要像您在食堂里一样,去发现那些需要帮助的员工,去倾听他们的声音,去给他们送去真正的温暖。我相信,没有人比您做得更好。”
他见我还在犹豫,又加了一句:“您就当是为了我,好吗?我需要您的帮助,来把这家公司,变成一个真正有温度的地方。”
看着他充满期盼的眼神,我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或许,我可以试试?我这辈子,一直都在被动地接受命运的安排。第一次,有人告诉我,我的“善良”也是一种能力,一种可以帮助更多人的能力。
我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天大的决定,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我试试。”
陈阳的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六章 崭新的人生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站在衣柜前,我犯了难。要去新部门“上任”,总不能再穿以前那些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我挑了半天,选了一件女儿给我买的、我一直舍不得穿的深蓝色外套。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正当我准备出门去挤公交车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王阿姨,是我,陈阳。您下楼吧,我在楼下等您。”
我心里一惊,跑到窗边往下一看,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楼下那片小小的空地上,停着一辆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锃光瓦亮的黑色轿车,车头立着一个小小的飞天女神像。正是昨天陈阳视频里出现的那辆劳斯莱斯。
陈阳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站在车边,正抬头朝我的窗口微笑。
周围的邻居们,买菜回来的大爷大妈,都围在不远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老王家这是发财了?”
“那车得好几百万吧?接她的是谁啊?那么帅的小伙子!”
我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感觉自己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我赶紧跑下楼,窘迫地对陈阳说:“陈阳,你这是干什么呀?太……太张扬了!我自己坐公交车去就行了。”
“王阿姨,从今天起,您是员工关怀部的主管,是公司的管理层。接送您上下班,是公司应该为您提供的待遇。”他微笑着,为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而且,我爸特意交代了,今天一定要我亲自送您过去。”
我拗不过他,只好在邻居们震惊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坐进了那辆豪车的后座。车里的空间大得惊人,座椅是真皮的,软得像云彩,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车子平稳地启动,很快驶离了我的旧小区。
到了公司,陈阳没有走员工通道,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集团总部的正门口。他亲自下车为我开门,门口的保安和前台小姐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都认识我,这个在食堂干了十年的打菜阿姨。可他们谁也想不通,我怎么会从董事长的车上下来,还被“太子爷”如此恭敬地对待。
陈阳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他领着我,穿过富丽堂皇的大厅,直接上了顶楼的总裁办公区。
董事长陈东海亲自在办公室门口迎接我。他是个看起来很儒雅的中年人,和我握手的时候,态度非常和蔼。
“王大姐,欢迎你。陈阳都跟我说了,感谢你这半年来对他的照顾。”
“董事长,您太客气了,我……我没做什么。”我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不,你做的,是我们很多管理者都做不到的事情。”陈东海的眼神很诚恳,“宏远集团需要你这样的人。希望你不要有压力,就把员工关怀部当成你的新‘食堂’,把所有员工,都当成需要你照顾的孩子。”
这番话,让我心里一下子踏实了许多。
接下来,公司以最快的速度,发布了人事任命通知。整个集团都因为“食堂阿姨王素芳出任员工关怀部主管”这个消息而沸腾了。
有人震惊,有人质疑,但更多的人,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都对我充满了敬意。尤其是那些曾经受过马金宝欺压的后勤员工,更是把我当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我的办公室,就设在总裁办公区的旁边,宽敞明亮。公司还给我配了一个年轻干练的女秘书小刘,专门负责协助我处理文件和日常事务。
上任第一天,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让小刘陪着我,把公司所有的部门,从写字楼到生产车间,再到每一个食堂和宿舍,都仔仔细细地走了一遍。
我还是穿着我那件蓝色的旧外套,因为我觉得,这样才能离员工们更近一些。
我看到了深夜还在加班的程序员,看到了满身油污的维修工,看到了因为想家而偷偷抹眼泪的年轻女工。
每到一处,我都会和他们聊聊天,问问他们吃得好不好,住得惯不惯,家里有没有什么困难。就像我当初在食堂窗口,和那些孩子们拉家常一样。
我把我看到的所有问题,听到的所有心声,都用我那歪歪扭扭的字,记在了一个小本子上。
回到办公室,我让小刘帮我整理成正式的报告。第一份报告,就是关于改善全体员工,尤其是基层员工伙食标准的建议。第二份,是关于为外地单身员工提供更人性化宿舍管理的方案。第三份,是设立“员工困难互助基金”的提议……
我把报告交给陈阳,他看完后,只说了一句话:“王阿姨,您做得对。放手去做,钱的问题,我来解决。”
有了他和董事长的支持,我的工作开展得异常顺利。
没过多久,公司的食堂里,菜品丰富了,分量也足了。宿舍里,老旧的空调换了新的,还增加了洗衣房和阅览室。那个“员工困难互助基金”,也成功帮助了好几个家里突遭变故的困难职工。
公司里的氛围,一天比一天好。员工们脸上的笑容多了,干活的劲头也足了。大家见到我,不再叫我“王主管”,而是亲切地喊我“王阿姨”。
这一声“王阿姨”,比任何头衔都让我觉得温暖和自豪。
有一次,我路过食堂,看到一个新的打菜阿姨,手里的勺子抖了一下,把一块大排骨掉在了外面。她正要若无其事地移开,排队的一个小伙子笑着说:“姐,学学咱们王阿姨,手滑了,得补一勺!”
那个阿姨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真的又补了一勺满满的红烧肉。
看到这一幕,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突然明白,陈阳让我做的,不仅仅是一份工作。他是在让我,把我心里那点微不足道的善意,像一颗种子,种进这家公司的土壤里。
如今,这颗种子,似乎已经开始,慢慢地发芽了。
【付费卡点】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会这样,在平静和忙碌中走向一个圆满的结局。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电话那头,是马金宝的妻子。她哭着告诉我,马金宝因为挪用公款和职务侵占的罪名,被批捕了,可能要判好几年。她求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去跟董事长求求情,放他一马。听着电话里女人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我的心,乱了。
第七章 抉择与宽恕
挂掉电话,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马金宝妻子的哭声,和他孩子那一声声“叔叔阿姨救救我爸爸”的哀求,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我的心上。
我恨马金宝吗?
当然恨。我永远忘不了他当众羞辱我,把我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时的那副嘴脸。他对我造成的伤害,不是一份新工作,一个新头衔就能轻易抹平的。
可是,他的妻子和孩子是无辜的。一想到那个我从未见过的孩子,可能会因为父亲的过错,在成长的道路上背负沉重的阴影,我的心就软了下来。
那个下午,我坐在办公室里,第一次感觉到了坐立不安。秘书小刘看出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我能找谁说呢?找陈阳?还是找董事长?
我拿起桌上的那份关于马金宝的调查报告,法务部送来的,上面详细罗列了他这些年利用职务之便,在食材采购、废品处理等环节中饱私囊的种种罪证,金额触目惊心。我知道,这是他罪有应得,法律的制裁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我,真的能做到心安理得,置身事外吗?
我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说:王素芳,你不能当滥好人!他当初那么对你,你凭什么要帮他?这是他自作自受!
另一个声音却说:他已经得到了惩罚。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你现在的位置,不是为了报复谁,而是为了关怀和帮助更多的人。难道他的家人,就不属于你需要关怀的对象吗?
我纠结了一整个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终于做出了决定。
我敲开了陈阳办公室的门。
他正在看文件,见我进来,立刻站起身:“王阿姨,您怎么来了?快请坐。”
我没有坐,只是站在那里,有些局促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我知道,他犯了法,理应受到惩罚。我不是来为他求情的。”我看着陈阳,鼓起勇气说道,“我只是想问问,公司这边,能不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他的家人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比如,他妻子没有工作,孩子还在上学,生活可能会很困难。我们可以通过员工互助基金,或者以我个人的名义……”
我说得很慢,很艰难。我不知道陈阳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圣母心泛滥,好了伤疤忘了疼。
陈阳静静地听我说完,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我想象中的不解或者鄙夷,反而是一种深深的敬佩和……欣慰。
“王阿姨,”他缓缓开口,“我没有看错人。”
我愣住了。
“您知道吗?在我心里,真正的强大,不是报复,而是宽恕。您今天能为伤害过您的人的家人着想,这比当初您给我多打两勺肉,更让我感动。”
他走到我面前,语气无比郑重:“您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公司法务部会追讨马金宝的非法所得,但在法律程序之外,我会让员工关怀部,也就是您的部门,对他家人的情况进行评估。如果确实存在困难,我们会以人道主义援助的名义,为他们提供必要的帮助,确保孩子能正常上学,生活有基本保障。”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这和马金宝本人的罪责是两码事。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全部的法律责任。”
听到这番话,我心里那块最重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我感激地看着陈阳:“谢谢你,陈阳,谢谢你理解我。”
“应该是我谢谢您,王阿姨。”他真诚地说,“您又给我上了一课。”
从陈阳办公室出来,我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天边的晚霞,烧得像火一样,把整个城市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我突然觉得,我的人生,好像才刚刚开始。
第八章 善良的传承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
在我的推动下,“员工关怀部”成了宏远集团最受员工欢迎的部门。我们不仅解决了许多员工的实际困难,还组织了很多活动,比如单身青年联谊会、亲子家庭日、困难员工子女助学计划等等。
公司的凝聚力,前所未有地强大。
女儿放暑假回来看我,看到我的变化,惊讶得合不拢嘴。她抱着我,又哭又笑地说:“妈,你现在真像个女强人!我太为你骄傲了!”
我也笑了,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女强人,我还是那个食堂阿姨王素芳。我只是把那个小小的食堂窗口,换成了一个更大的窗口,去温暖更多的人。
一年后,在宏远集团的年度优秀员工表彰大会上,我作为特邀嘉宾,被请上了主席台。
陈东海董事长亲自为我颁发了一个“特别贡献奖”。他握着我的手,对着台下成千上万的员工说:“我们宏远集团,最宝贵的财富,不是我们的资产,不是我们的技术,而是像王素芳女士这样,怀揣着一颗金子般善良之心的员工。是她,让我们明白,一个伟大的企业,不仅要有商业的头脑,更要有温暖的胸膛。”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我看着台下那一张张真诚的笑脸,看到了坐在第一排的陈阳,他正微笑着,向我竖起了大拇指。我的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我想起了那个让我受尽屈辱的下午,想起了马金宝那句刻薄的质问:“值得吗?”
现在,我可以大声地回答他:值得。
因为善良,或许在某个瞬间会让你受到委屈,但它终究会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它不仅改变了我自己的命运,也正在悄悄地改变着更多人的生活。
大会结束后,陈阳开车送我回家。
路上,他笑着对我说:“王阿姨,我爸说了,等您什么时候不想干了,就把您那把不锈钢长柄勺,放进咱们集团的荣誉展览馆里。他说,那把勺子,是我们宏远集团的‘镇司之宝’。”
我被他逗乐了,连连摆手:“可别,那多不好意思。”
车子停在我家楼下,这里已经不是那个破旧的老小区了。在陈阳的坚持下,公司给我换了一套宽敞明亮的新房子。
我下车时,看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蹲在小区的花坛边。是马金宝的妻子。
她比一年前憔悴了许多,但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看到我,她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王……王主管。”
“别这么叫,叫我王姐吧。”我温和地对她说。
“王姐,我……我是来谢谢你的。”她从一个布袋里,拿出了一双手工纳的布鞋,“我没什么能报答你的,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嫌弃的话,您就收下吧。”
我看着那双针脚细密的布鞋,心里百感交集。
“他……在里面怎么样了?”我轻声问。
“挺好的。”她眼圈一红,“因为有悔罪和退赔表现,得到了减刑。他说,他在里面学了门手艺,等出来以后,一定好好做人。他还说……让我一定要替他,跟您说声对不起。”
我叹了口气,收下了那双布鞋:“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孩子要紧。”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
我提着那双布鞋,站在夕阳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片澄澈。
陈阳走到我身边,轻声说:“王阿姨,您看,这就是善良的力量。”
我转头看着他,这个因为我多给的两勺肉,而彻底改变了我人生的年轻人。
我笑了。
是啊,这就是善良的力量。它就像一盏灯,或许微弱,但足以点亮另一盏灯。而无数盏灯汇聚在一起,就能照亮整个世界。
我的人生,从一把沉甸甸的打菜勺开始,兜兜转转,最终,我得到的,远远不止是那两勺肉的回报。我得到的,是一个更有价值、更有意义的崭新人生。
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个最简单的,也最珍贵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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